夜色漸漸降臨，申城深藍色天空下泛起淡淡的紅暈，勾勒出遠近高樓的輪廓。厙世炎與羅纖並肩走在街頭，各自欣賞著此刻的美妙景致。雖然保持著靜默，但內心深處那份愉悅與愜意卻是不言而喻的。

“這是我第一次看擊劍比賽。”厙世炎打破靜寂，自口袋內側取出煙與打火機。

“感覺怎麽樣？”羅纖截下他欲打火的手，停下腳步，“你為什麽不先問問我介意不介意？這可是基本禮貌。”

“抱歉。”厙世炎笑著將手中物品放回原處，“是我疏忽了。”

“是習慣了吧！看得出來，之前應該從來沒人幹涉過你的言行。”

“是不是和你一樣？”

“餵，這個不用和我斤斤計較吧？”

“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戒煙。”事實上，這一年的厙世炎本就是不抽煙的。

“其實沒什麽可介意的，我也才剛剛戒掉不久。”羅纖一個挑眉，“關於這一點，你介意不介意？”

“我有這個資格或者說權力麽？”厙世炎揚起一抹笑容說道，“怎麽樣，吃點什麽？”

“無所謂，方便就好。”

“不管怎樣也算是剛贏了場比賽，吃頓燒烤慶祝一下，等你拿了冠軍再請我吃大餐。”

“我真沒意見。”話間，一輛超跑自兩人面前馳過，羅纖的表情中頓時泛起一絲漣漪，厙世炎很快發現了這一微妙的變化，他有註意到跑車上的年輕男女同樣對羅纖的出現有所反應。

“你們認識？”厙世炎問完便覺得無比後悔，那不是他應該關心的。

“嗯，”羅纖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開車的是我初戀情人，邊上是我姐姐。”

“不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又不是什麽大事。”羅纖故作輕松地說道。

厙世炎能夠感覺到羅纖的心情多少受到了影響，盡管不了解個中情況，但很明顯，這段感情曾經一定是刻骨銘心的，莫名的，他的內心一陣酸澀。

“看不出來，你還挺純情的。”

“什麽？我純情？”羅纖不覺好笑地擡高了嗓音，“我幾乎每隔幾個月就換男朋友，我的Fans遍布大江南北，這算是純情還是博愛？”

“博愛等於不愛，你是什麽樣的人你自己心裏最清楚了。”

“你這張嘴今天貌似變得沒你這張臉那麽討人喜歡了。”

暮色尚未退盡，雲層已然聚集在一塊，天色不由地陰沈下來。在燒烤店中，兩人都留意起窗外的氣象，厙世炎雖然不喜歡陽光，但對雨水也沒有多大好感。他是個容易產生膩煩心理的人，在心靈上又有著潔癖，雨水不能洗漱汙垢，相反，只會帶來更多的穢穗。有時候，當大雨傾盆而下時，他的皮膚會不自覺地騷癢，空氣中泥土的清香會擾亂他的心緒，讓一切晦暗不明。

火苗自烤爐下方竄出，讓厙世炎倍感親切，無形之中，他喜火。冥冥之中應和了父親為他取的名字。這種喜好與性格沒有多大的聯系，人性本就是充滿矛盾的，世事無絕對，水相的羅纖非但沒有與喜火的厙世炎相生相克，反而被格溫多琳命定為佳配。

厙世炎想和羅纖探討人生的意義，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個話題過於沈重，又或許人生本就沒什麽意義。世界的未知性加上一些不可思議的變化，讓他很難分清現實與虛幻，他相信，其中必然有一個或多個支點，但那不是他所能夠參透的，人類擁有自己的思想，卻局限於已知的世界，無數偉大的歷史人物變成了瘋子，一輩子鉆研卻沒有得出個所以然來。

意識，是可怕的，思及此處，厙世炎苦笑著搖了搖頭，仰首飲盡最後一口茶水。

綿綿細雨，星星點點地落下，羅纖走到路燈下，擡起頭向上望去，厙世炎有些好奇。

“你在做什麽？”

“你沒有這麽看過雨麽？”

“沒有，我對雨沒什麽好感。”厙世炎誠實地回答。

“借助路燈的光線看綿綿細雨，感覺是很不一樣的，也算是一種生活情趣。你會發覺其實每一滴不起眼的小水滴都會形成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你看著他們從無限高的地方落下，打在你的臉上，你的頭發上，從你看見它到消逝只短短數秒，卻源源不斷。這種時候你會發現自己腦子裏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很輕松，很舒緩，雨滴與燈光，缺一不可。”

厙世炎擡起頭，試著去體驗對方的這種感受。他不敢眨一下眼睛，任由微小的雨滴落至面孔上，那種失去意識的感覺又湧了上來，眼睛的灼熱感漸漸強烈，像隨時都能燃起烈火一般。然而，每落下一滴水珠，眼中的火苗便被澆灌一次，直到接近熄滅，他的頭腦仿佛又清醒過來。

“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分享這種感覺。”羅纖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耳畔，與此同時，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他攤開的手掌。

避開路燈光源本身，是其映射出的奇異七彩光芒，厙世炎知道這不是幻覺，是格溫多琳在通過史賓格向他傳達信息。他的腦海裏浮現一幢外型壯觀不失典雅的建築場館，夜色之下被七彩燈光籠罩。

是了，水是生命的源泉，它的無形包羅萬象，孕育著無限靈氣。

他想立刻回到未來，展開圖紙繪制出這副雋永的畫卷，看看自己與羅纖的生命軌跡是否有了交點，可是，他又有些害怕，害怕一個沒有羅纖的未來，過完今夜，七小時換來的七天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味到什麽是“生死未蔔”。

厙世炎低首看向緊緊拉著羅纖的手以確認她是否健康地活在自己面前，眉宇間透出一絲憂愁，設計對他而言，還是那般重要麽？他的人生還是只為責任而繼續麽？

幽藍近黑的水境，形成一股特殊的漩渦，時空之門若隱若現，有兩道強勁的力量正控制著它的開合。

玉柳晟的雙眼緩緩露出一絲縫隙，閃現如凝冰般的瑩亮色彩。

“格溫多琳，我知道是你。你是不是又去為難刑天煠了？”自從默許格溫多琳與史賓格在她的時空內適當幹涉世界的發展後，玉柳晟已學會如何從旁觀者的角度來坦然審視自己空間的變幻。

“他連見面都有些避諱，我又怎麽會去為難他？”

“避諱見面？”玉柳晟不解地皺眉。

“是啊，我想他是害怕被元神誤會與我們為伍吧。可憐的刑天煠，墨守陳規不懂得抵抗，更不懂得自我伸張，這樣往往會適得其反。”

“厙世炎和羅纖發展得還順利麽？”玉柳晟轉移了話題。

“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時空守護者，無權幹涉時空內的任何事物發展。”

“放心吧，我並沒有大動幹戈地改變原有的時空走向，現在的趨勢應該是受史賓格力量影響前的正常軌跡，事態正朝好的方向發展。刑天煠反對所有悖逆元神的行為，卻在關鍵時刻選擇了沈默並嘗試以自己的力量去觀測。那個低次元世界，的確可以滿足諸神無法實現的願望，我也開始喜歡上了這種虛幻游戲了。”

“只要是有完整發展規律的，無論有形無形，都是有其存在價值的。我們看似很了解時空的意義，卻連自己為何存在都不明白，甚至於，這種存在的價值是否真的比時空更大？”

“是不可以明白。”格溫多琳語重心長地說道。

“也苦了厙世炎和羅纖了。”玉柳晟明白，格溫多琳的舉動，已非簡單“扭轉”這一最初的出發點了。

“別多琢磨了，我想很快就能有答案了，到時候一切都將豁然開朗。”

“謝謝你格溫多琳。”玉柳晟合起眼輕聲說道。

水境，又恢覆了原先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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